◎文 《法人》杂志全媒体记者李韵石

中国跨境电商忧喜录

近年来，国家先后出台了多项相关政策对跨境电商进行扶持。这些政策无疑给了跨境电商更大发展动力，让其呈现一片繁荣景象。

5月底，根据商务部消息，我国跨境电商货物进出口规模占外贸比重由5年前的不足1%上升到5%左右。当前，我国跨境电商主体超10万家，建设独立站超20万个，全国165个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内跨境电商产业园约690个。而且，我国跨境电商贸易伙伴遍布全球，与29个国家签署双边电子商务合作备忘录。6月，海关总署有关负责人表示，2022年，中国跨境电商进出口规模首次突破两万亿元人民币，达到2.1万亿元人民币，比2021年增长7.1%。

不过，迅猛发展的跨境电商在诸多有利条件推动下，从物流、经验、规模、市场成熟度等方面来看，仍有不足。这意味着，跨境电商仍有许多潜力尚待挖掘。树苗虽小，但只要精心培育，总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大趋势之下，跨境电商的总体“盘子”正在加速扩张，巨量红利空间不难想象。作为外贸发展的新动能、转型升级的新渠道和高质量发展的新抓手，跨境电商持续、快速、健康发展，必将推动中国加快从贸易大国迈向贸易强国。

随着互联网普及和全球化加速，跨境电商已成为中国电商业重要组成部分。在过去的20年里，中国电商业经历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从最初的B2C电商模式到如今的O2O、社交电商等多种模式交织，中国跨境电商已成为全球电商业的重要力量。

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中国跨境电商风雨兼程二十载，已开始为我国对外贸易发展注入新动能。

时代发展的必然产物

谈起中国电商，业内人士多会想起浙江杭州的湖畔花园小区。1999年，这个小区一栋房子里，18个人成立了阿里巴巴（中国）网络技术有限公司（下称“阿里巴巴”），在那个新浪、搜狐趁互联网大潮崛起的年代，谁也没有想到它会依靠电商行业在未来20年成为中国互联网龙头企业，也没人想到它将在未来引领全球跨境电商行业。20多年的时光转瞬而逝，阿里巴巴从当初平台注册会员两万增长到如今的两亿，全球活跃消费者超过13亿。而中国跨境电商也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成为全球跨境电商的领先者。

就中国跨境电商的兴起，《法人》记者7月2日采访了北京惠美康达商贸公司跨境电商事业部负责人陈桢进，他告诉记者：“阿里巴巴的崛起虽有团队的决策因素影响，但更多的是时代发展的产物。”

陈桢进说，1995年至2000年，中国互联网企业如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阿里巴巴、腾讯、百度、网易、携程、盛大、京东等互联网巨头几乎全部是在这段时间诞生，形成了中国企业的互联网创业潮。

2003年3月，中国国家顶级域名.CN下对普通用户正式开放二级域名注册，这是自有域名体系以来，互联网发生的一次重大变化，更是给中国互联网增速打了一针强心剂。到2005年，中国网民增长至1亿左右，代表成熟的盈利模式开始成型，互联网商业价值得以实现。其中较为典型的商业模式主要有4种：搜索引擎、网游、电商、广告。

“除了互联网高速成长，中国加速对外开放和人口红利给跨境电商提供了成长沃土。”陈桢进说，2001年中国正式加入WTO，为中国外贸带来迄今为止最大的发展机遇和市场红利。入世后，优良的投资环境和廉价的资源优势吸引国际资本进入中国市场进行投资和商业合作。许多中小企业在这个时期吸引外资合作组建外贸公司；许多生产企业取得自营出口权，通过与外资合作，扩大生产规模。还是在这个时期，中国企业吸收国外先进经营理念，获得国际市场最新商业资讯和产品理念，为扩大企业规模、完成产业升级奠定了基础。

2003年起，中国外贸发展进入爆发期，除了非典疫情过后经济复苏带来的国际市场采购需求猛增外，中国劳动力市场和生产资料红利也为外贸出口高速发展提供了核心动力。同年，阿里巴巴推出B2B电商平台——阿里巴巴国际站，帮助中国企业向全球市场出口产品。

决定中国商品价廉物美的另一优势是生产资料。对于制造企业来说，在原始材料处于低价格的情况下，企业生产同样的产品，投入资金少，占用企业流动资金也少，大大降低了企业生产成本，增强了企业核心竞争力，扩大了出口优势。陈桢进说，中国电商发展始于非标品，即服装鞋帽，包括早期的淘宝，也是从服装鞋帽这类非标品突围。这类产品标准模糊，需求量大，使得中国跨境电商企业迅速占领全球市场。

2008年发生的金融危机令全球许多传统制造企业面临巨大危机。但是，经济低迷也让受金融危机影响的个人买家，更加积极从中国这样产品物美价廉的国家进行国际网购。B2C小额外贸模式被推上了中国外贸的历史舞台。

“经济危机让低成本规模化生产的旧外贸时代终结，世界消费者需要个性化的网络零售服务市场，而中国的中小企业跨境电商正好符合世界市场需求。”陈桢进告诉记者。

▲2023 年 6 月 11 日，杭州，第七届全球跨境电商峰会现场 CFP

7月3日，中国中小商业企业协会跨境电商分会副会长张娜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中小企业在发展跨境电商业务时具有灵活性优势，他们善用数字平台，从选品采购，包括交易以及到后面的报关退税等，都通过数字平台解决，大大降低了企业人工成本。另外，中小企业通过建立优质的柔性供应链，可以根据市场变化随时做出调整，能很快地满足市场需求。”

多优势助力中国跨境电商发展

2010年，中国开始推动跨境电商发展，开展试点项目。2013年，国家发布了《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方案》，推动跨境电商快速发展。

“中国跨境电商高速发展离不开国家政策的支持。”境无界跨境电商有限公司CEO钱大柱7月4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说，2015年3月，国务院同意设立中国（杭州）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下称“杭州综试区”），旨在跨境电子商务交易、支付、物流、通关、退税、结汇等环节的技术标准、业务流程、监管模式和信息化建设等方面先行先试，通过制度创新、管理创新、服务创新和协同发展，破解跨境电子商务发展中的深层次矛盾和体制性难题。经过8年发展，杭州综试区跨境电商企业数由2014年的不足2000家增长到2022年的55381家，年跨境电商交易额超亿元龙头企业达157家，跨境电商企业注册商标数4371个。

截至2022年12月底，中国共设立了165个跨境电商综试区，覆盖31个省区市，综试区内跨境电商产业园约690个，与29个国家签署双边电子商务合作备忘录。海关总署副署长孙玉宁曾表示，中国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已经成为跨境电商发展的重要载体和平台。

《网上丝绸之路大数据报告》中的跨境电商链接指数显示，“一带一路”上很多国家的消费者青睐从中国跨境电商平台上购买商品。对此，中关村海兴战略性新兴产业促进会“一带一路产能合作中心”常务副秘书长孟忻7月4日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为中国跨境电商企业走出去提供了难得的机遇。孟忻说：“‘一带一路’沿线的大多国家人民对中国产品有着浓厚的兴趣，沿线国对中国产品的依赖程度逐年提高，也给中国跨境电商企业和跨境电商技术提供了更广阔的市场和更大市场应用场景及机遇。”

除“一带一路”倡议，《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正式生效也为中国与东盟跨境电商发展提供了新机遇。青岛大学经济学院国际经济与贸易系副主任徐保昌认为，RCEP的正式生效不仅有利于统一中国与东盟跨境电商市场的规则标准，助力中国提升贸易便利化水平和优化供应链体系，更是为中国跨境电商企业实现本土化运作提供了制度红利。

除上述政策层面的利好，技术优势也是中国跨境电商高速发展的重要倚仗。有关专家认为，新兴互联网媒体形式，如短视频、直播等，以其直观显示方式和即时互动体验，越来越受到消费者追捧，也更多地融入了跨境电商产业。

近年来，还出现了以社交媒体与保税仓结合为特色的跨境电商保税直播基地。跨境电商保税直播基地覆盖了跨境电商保税仓储、物流运输、直播营销、新零售等全产业链服务体系，可以给消费者带来更好的消费体验，也为跨境电商发展注入了新活力。

跨境合规无法回避

早期快速增长虽然令中国跨境电商取得了骄人成绩，但问题也很突出。假货、劣质产品等层出不穷，甚至一度令全球买家对中国产品失去信任。盲目追求利益最大化而忽略合规管理，最终导致中国大量跨境电商被处罚。

▲6 月 29 日，广西崇左，2023 年中国—东盟媒体凭祥行活动采访团走进跨境电商直播基地。主播们正在用越南语推销商品摄影／陈冠言

2021年，亚马逊根据其《销售政策和卖家行为准则》等条款，对其平台上的中国卖家开展封号行动，众多中国电商被关停、产品下架。据当时媒体报道，在封号重灾区的广东广州、深圳、东莞等地，众多卖家的亚马逊账户被冻结，金额从数万美元到数亿美元不等。

在平台和监管机构加强跨境电商管理的大环境下，虚假评论、刷单、控评等国内电商行业常见的不合规运营方式可能会给卖家带来损失，这也进一步凸显了跨境电商合规运营的必要性。

“不合规的跨境电商已经在几年前的闭店潮中被淘汰，但这并不能说我们没有了违规风险。”钱大柱告诉记者，在欧美等海外市场加强跨境电商监管的环境下，国内卖家需要应对的各类合规事项势必将日趋繁杂，未能履行合规义务带来的后果和损失也将更加严重。

陈桢进指出，中国跨境电商卖家违规风险产生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不了解当地法律、不具备相关专业知识、语言能力不足、沟通不畅等。“目前，中国中小跨境电商企业出口产品以中低端产品为主，潜意识当中这些科技含量低的产品违规违法程度相对较低。”陈桢进说。

对此，记者7月4日采访了海润天睿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郝竞宇，他告诉记者，跨境电商运营管理与在国内电商平台上出售商品流程整体基本相似，经营者在选定市场、更迭产品之外，还需提供多方面的专业服务，以提升经营效率和成果，避免经营风险。现阶段，国内出口商品主要销往市场成熟度高的国家和地区，这些市场相较国内普遍具备比较严格的市场规范，对产品安全、税收合规、知识产权保护、公平竞争等各个方面有较强监管。遵循海外市场监管政策，既是为了保障国内经营者能够持续开展业务，也是中国出口经济进一步与国际接轨、实现更高水平全球化的必经之路。

郝竞宇说，知识产权保护也是跨境电商面临的重要问题。与传统贸易相比，跨境电商作为一种平行进口渠道，商标侵权问题比较突出。另外，大型跨国公司总部一般会把商标使用权和分销权授予其在进口国的全资子公司，而中小规模的跨境电商企业往往无法从品牌商的境外集团总部直接获得这类授权，经常引起争议。

未来中国跨境电商如何发展，郝竞宇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说，作为一种新业态，尽管跨境电商主要面向消费者，主要经营消费品，但仍然会受到国际贸易摩擦的影响。中国企业需要保持高度关注：第一，在合法享受进口国微量进口免税待遇的同时，要避免故意通过跨境电商渠道逃避进口关税；第二，企业内部要重视跨境电商出口业务的成本核算、出口台账及财务记录，以便在应对贸易救济调查时能提供真实、准确、有利的证据资料；第三，要结合经营的商品品类和国别，提前开展出口管制和经济制裁风险评估，充分借助大型电商平台或金融机构的合规风险筛查工具，降低合规风险。

张娜认为，当前跨境电商已经完全告别“野蛮生长”，未来该行业不会再出现激进的“大跃进”式发展，纯粹以铺货模式生存的跨境电商将逐渐退出舞台，品牌化、独立站、多渠道运营成为新趋势。如何加强跨境电商顶层设计，从金融、物流、人才、培训、咨询等多方面着手，突破瓶颈制约，打造跨境电商完整生态圈，推动跨境电商高质量发展，将成为当前企业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责编｜白 馗

编审｜渠 洋

校对｜张波 张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