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法人》杂志全媒体记者 白馗 见习记者 姚瑶

宽敞明亮的告别厅中央，摆设着一个精美的告别台，台上铺满了鲜花，一只离世的宠物狗躺在中间，被鲜花紧紧围绕着。告别台周围，几位宠物主人正在与这只宠物狗作最后的告别。

▲广西南宁某宠物庄园设宠物灵堂等殡葬服务。CFP

“根据我们观察，近几年宠物殡葬越来越受人们关注。如今养宠物的人越来越多，宠物陪伴主人生活了很多年，当它们离世后，很多宠物主人希望可以给它们一个像样的告别仪式。”近日，位于北京市的一家宠物殡葬门店负责人方红（化名）告诉《法人》记者，近年来，很多宠物店专门提供殡葬服务，当宠物离世以后，一家专业的宠物殡葬门店可以实现从宠物清洁、告别、火化到骨灰寄存的一系列服务。

艾媒咨询《2024-2025年中国宠物行业运行状况及消费市场监测报告》数据显示，近几年，中国宠物经济产业规模保持积极增长态势，预计到2028年市场规模有望达到11500亿元。当下，宠物殡葬悄然兴起，成为“宠物经济”新赛道。然而，随着近日“一块宠物墓地叫价26400元”的话题登上热搜，关于宠物殡葬无序、暴利的现象也引起广泛关注。

宠物殡葬应运而生

“我听说在宠物殡葬出现以前，很多人会把宠物的遗体掩埋在公园土地里或者山坡上，从防疫角度看，隐患挺大。”一位宠物主人告诉记者，宠物殡葬的出现解决了一些宠物主人处理宠物遗体的难题。

泰和泰（北京）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王淑焕对记者表示：“宠物去世后不能随便埋葬，动物遗体腐烂后会产生有害气体、病菌等。宠物主人将宠物遗体埋葬在公园、山坡，甚至是居住小区的绿地等公共区域，会造成环境污染、疾病传播。而且，随便埋葬行为也会触犯法律。”

早在1998年，我国为了加强对动物防疫活动的管理，预防、控制、净化、消灭动物疫病，促进养殖业发展，防控人畜共患传染病，保障公共卫生安全和人体健康，制定并实施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动物防疫法》（以下简称“动物防疫法”），该法设专章对病死动物无害化处理作出规定，明确禁止任何单位和个人随意弃置病死动物。

“所以，对宠物主人而言，宠物去世后应当进行无害化处理。目前，我国各地都设有动物无害化处理的场所、机构，另外，还有专门的动物殡葬馆，办理动物遗体的清理和告别、火化与骨灰处理等。”王淑焕说。

近日，记者走访了北京市多家宠物殡葬馆、宠物医院。一位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一般宠物医院不可以火化宠物遗体，但是可以帮忙联系宠物殡葬馆。

王淑焕强调，设立宠物医院需要具备一定条件，但未经允许，宠物医院不能提供宠物殡葬服务。根据法律规定，设立宠物殡葬馆或者开展宠物殡葬服务，除具备基本的经营资质即取得工商营业执照外，还需要获得前置许可，即申领《动物防疫条件合格证》。

方红向记者介绍，多数宠物殡葬馆提供“一条龙”殡葬服务。宠物主人预约门店后，门店的工作人员会上门将宠物主人和宠物遗体一同接至宠物殡葬馆。“我们会先为宠物称重、清洗。很多宠物在去世前会生病，很久没有清洗，所以我们工作人员会先为它们做清洁。”清洁后，就到了与宠物告别环节，根据宠物主人的要求，工作人员为宠物祈福、献花等，告别仪式结束后，工作人员将宠物送去火化。

“因为北京市的相关要求，六环以内不能火化，所以我们一般会将宠物送至郊外单独火化。这个过程宠物主人可以陪同，也可以由工作人员代拍视频，发送给宠物主人留作纪念。火化结束后，我们会将宠物骨灰送回给宠物主人，宠物主人可以取走骨灰，也可以将骨灰寄存在门店。”方红说。

记者走访中发现，宠物殡葬产业迅速发展的同时，也出现了一系列乱象，“天价”收费问题尤为显著。

“一条龙”服务动辄近万元

记者了解到，在高消费的宠物殡葬馆中，涵盖的服务也“花样”百出。北京市某家宠物殡葬馆推出了一款价格为4999元的套餐，包含多种服务，如免费上门、沐浴清洗、告别仪式、金属骨灰盅等，甚至推出了定制油画，即宠物主人将宠物照片发送给宠物殡葬馆，由专业画师用两周时间为宠物画出一幅纪念油画。此方案中，宠物骨灰可以在该殡葬馆内免费寄存一年。

然而上述套餐并非涵盖了所有服务，如对于宠物主人来说最重要的火化需要单独付费。“我们的套餐基本上不包括火化费用，火化的收费要根据宠物体重区分，5公斤以内的宠物火化收费800元，5公斤以上的宠物火化收费1000元。”该宠物殡葬馆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门店环境打造较为高端，特设了骨灰寄存区，上述套餐一年内可以免费寄存，超出一年，需另外收费。

记者调查中发现，除此套餐外，该殡葬馆还有一款更加高端的殡葬套餐，价格为9999元，包含与4999元套餐相同服务和“骨灰晶石生态葬”“单独超度”。值得注意的是，该套餐并未在公开宣传渠道进行宣传。

该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骨灰晶石生态葬”是将宠物骨灰做成晶石后，与植物生态景观融合，做成整体造景。“有些宠物主人对于骨灰安置在家中有少许顾虑，此造景很受欢迎，也更环保。”

记者还了解到，在套餐以外的收费项目也有不少。如夜间服务收费400元，加急火化收费400元，视频留念收费300元，集体超度收费200元，闭店专属思念（两小时）收费5000元等。

在另一家宠物殡葬馆中，包含了1克拉骨灰晶钻、纪念照拍摄（9张精修）、逢“七”纪念活动等多项服务的套餐收费在8500元以上。

在北京市康达律师事务所律师许硕看来，宠物殡葬行业的乱象，不只是乱收费，还涉及行业标准、卫生防疫等。如动物防疫法规定，提供宠物殡葬服务的宠物店要符合国家对动物防疫条件的法定要求。相关从业人员应具有执业兽医或者动物防疫执照，具备技术操作能力，并严格遵守程序规范要求及国家要求，避免出现不当传染事件发生。他认为，产生一系列乱象的主要原因是行业本身还在探索和尝试阶段，市场需求尚未普遍，大众对其认知也存在一定道德伦理争议以及资源浪费的质疑。“但随着国内饲养宠物的家庭日渐增多，宠物的数量也在大幅增加，未来宠物过世后的遗体及身后事处理问题，必然将成为一个社会学问题。”许硕表示。

推动产业良性发展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动物保护法治研究所所长钱叶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从现有的动物法学角度分析，宠物殡葬涉及防疫问题，“很多这类机构没有相关资质，也许有工商登记，但是并没有农业部门的动物防疫条件许可。”钱叶芳说。

除了机构应完善相应资质外，许硕还建议，有殡葬服务的宠物店在经营期间，应建立完善的隔离消毒、购销台账、日常巡查等动物防疫制度，对员工定期进行职业培训，完善职业防护和员工保护，遵守所在地市场监督管理局及政府的监管要求。

“个别宠物主人放弃选择宠物殡葬，转而随便埋葬去世的宠物，不仅涉嫌违反动物防疫法，还会造成环境污染、疾病传播等社会危害。”王淑焕认为，虽然动物防疫法已经颁布实施20余年，但宠物经济是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因此，专门针对宠物殡葬的监管相对薄弱。规范宠物殡葬市场活动，除了严格执行动物防疫法外，还可从《中华人民共和国价格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等多维度加强监管。

“例如，就宠物殡葬中的乱收费问题，可以适用反不正当竞争法关于虚假宣传和消费者权益保护法中关于消费欺诈的规定。”王淑焕认为。

对此，许硕的观点是，“未来需完善专项法律法规，规范宠物遗体的处理方式，明确宠物墓地及祭奠方式，不仅满足宠物主人的哀思之情，更要满足宠物遗体无害化处理及防疫要求”。

他建议，宠物殡葬馆需要丰富宠物葬礼的种类和形式，可以通过网络祭祀、视频留存等方式给宠物主人更多选择。“从监管层面来看，政府机构也应加强消费者权益的保护，对明显不合理的价格及虚假承诺进行相应处罚，从而建立合理且有尊严的宠物殡葬方式，引导市场良性发展。”

编审｜渠 洋
责编｜惠宁宁
校对｜张波 张雪慧